人和企業都有慣性。天長日久形成的習慣，沒有外力干預很難改變，有外力干預，力度小了也不行。就像寫字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筆跡。通過筆跡檢驗，專家可以非常準確地識別出誰是寫手。即使刻意改變書寫習慣，字里行間也難以遁形。又像抽煙，朋友偶爾遞一支香煙，吸幾口又苦又嗆，這個時候遠離煙草并不難。等到火不離手、煙不離口，再要戒掉就驚天動地了。

創新，本質上是向習慣挑戰。改變習慣難，創新就難。改變習慣簡單，創新就簡單。企業剛成立的時候，規章制度不健全，業務流程不完善，遇到任何事情都是新的。一切都是從無到有，只能謙卑地向過來者學習，還不得不在模仿借鑒中變革，這個時候比較容易創新。

隨著企業越活越久，經驗越來越多，每天遇到的事情，似乎都是“已經做過的事情”。這個時候最省心省力的選擇，就是蕭規曹隨，照以往的規矩來。遇到的事情真的一樣嗎，不好說。哲人說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一樣的樹葉，但是偉人還說要求同存異才能互利共贏呢。好不容易理順的制度，用時間和金錢換來的流程，怎么能夠說變就變呢。

習慣為什么難以改變，一個很大的原因，在于說不清習慣的好壞，算不清改變習慣的收益，但是立馬能看得見改變習慣帶來的麻煩。德魯克在《創新與企業家精神》中說，和企業相比，公共服務機構的創新更加困難。因為沒有類似利潤這樣的績效考核，計算不出創新所能帶來的真正收益。每天做“已經做過的事情”多好啊，又順手又順心。非要胡亂折騰，自己麻煩不說，他人也痛苦。因此，幾乎所有國家的公共服務機構，和企業相比都顯得臃腫和官僚。

習慣的力量非常強大，習慣還很可能伴隨著巨大的利益。因此世間大部分創新，都只能依靠外力。德魯克也說，公共服務機構的大多數創新，都是由外界因素或遭遇災難引起的。秦始皇習慣了暴政，李斯的苦口婆心收效甚微，只好等著項羽劉邦改天換地。諾基亞早就以人為本了，當老大不能胡搞，升級升級就挺好，坐等蘋果颶風吹來，才發現一切都是浮云。

慣性是創新的天敵，改變習慣，可能就是創新。沒有人能時時刻刻和自己的習慣較勁，面對“已經做過的事情”的時候，少一分理所當然，多一分敬畏和思考，就給了創新一條生路。